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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補   [宋]陶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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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岳,字介立,一云字舜咨。宋永州祁陽(今湖南祁陽)人。太平興國五年(980)登第,一云雍熙二年(985)登第。岳曾為密州幕,又歷端、賓等五州郡守,累官太常博士,尚書職方員外郎,贈刑部侍郎。岳知賓州在乾興壬戌年(1022),其卒年當不得早於此年。為官有清名,端州人言前後太守不求硯者,惟包拯及岳二人。又以儒學知名,所著除《五代史補》,另有《荊湘近事》十卷、《貨泉錄》一卷(已上二書皆佚)、《零陵總記》十五卷(今僅存一卷)。

  《五代史補》,北宋陶岳著。五卷。採五代十國遺事,於大中祥符五年(1012)成書。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謂記載一百零七事,按今本載後梁二十一事,後唐、後晉、後漢各二十事,後周二十三事,共一百零四事,當有脫漏。是書歷代目錄家多歸之雜史,因其「不拘類例」,多聚遺聞逸事,作者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均以為近同小說。所載難免有疏失處,其中問題最多是人物姓名錯亂,有的史實存在明顯錯誤,但叙事「首尾詳具」,文筆也簡潔,為《新五代史》、《資治通鑒》等書引用,誠可補薛居正《舊五代史》所未及。今存汲古閣校宋本、四庫全書本、《紫藤閣書屋叢刊》刻本、《懺花庵叢書》刊本、《豫章叢書》刊本等。(以上按《中國歷史大辭典˙宋史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年及萬芳珍之《五代史補》點校說明。)

  是次錄文,據萬芳珍點校、萬萍審訂之《五代史補》(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是書是以民國胡思敬《豫章叢書》刊本為底本(其校勘記簡稱胡校),以明末毛晉汲古閣校宋本(簡稱毛本)、四庫全書收錄清人朱彝尊曝書亭刊本(簡稱四庫本)為主校,並以《舊五代史》、《舊五代史考異》、《五代史記注》等作為他校。中華書局《舊五代史》點校本附周星詒過錄顧廣圻校《五代史補》條目(簡稱顧本),亦為該書所參考。為省篇幅,網絡版過錄時,校記祗擇其要者。

目錄

 序

 卷一 梁二十一條

  太祖應讖

   太祖文健兒面

    敬翔裨贊

   王彥章入軍

   楊凝式佯狂

   楊行密錢塘侵掠

   楊行密詐盲

   朱瑾得戰馬

   錢鏐弭謗

   王建犯徒

   王建禮待翰林學士

   鍾傳重士

   羅隱東歸

   鄭準作歸姓表

    曹唐死

    杜光庭入道

    爾朱先生上昇

    上藍遺鍾傳偈

    僧貫休入蜀

    貫休與光庭嘲戲

    陳黯善對

 卷二 後唐二十條

  太祖號獨眼龍

    淮南寫太祖真

    莊宗能訓練兵士

    莊宗為縣令所諫

    明宗入倉草場

    秦王掇禍

    高季興據荊州

    王氏據福建

    孟知祥兩代讖

    孟知祥般家

    孟知祥平董璋

    錢鏐患目

    房知溫從事入冥

    宋齊丘投姚洞天

    黃損不調

    何仲舉及第

    徐寅擯棄

    黃滔命徐寅代筆

    敬新磨狎侮

    僧昭說踏錢

 卷三 晉二十條

  高祖先兆

    少主不召桑維翰

   桑維翰責張彥澤

    李濤納命

    馬希範奢侈

    丁思僅謂馬希範起義兵

    馬希範殺高郁

    李昪得江南

    李瀚作錢鏐碑

    馮道修夫子廟

    歐陽彬入蜀

    戴偃擯棄

    安重榮叛

    楊光遠叛

    彭夫人怒報恩長老

    羅鄴王戲判

    石文德獻挽歌

    趙在禮拔釘錢

    僧洪道

    僧齊己

 卷四 漢二十條

  上藍寺石榴讖

    蘇逢吉際會

    樞密使擅替留守

    武行德察冤獄

    馬希範見高郁為祟

    張少敵抗議嫡庶

    馬希萼囚于衡陽

    高從誨母夢

    慕容彥超擒盜

    安審琦惡釋氏

    梁震裨贊

    趙惟則廉介

    廖氏世胄

    李皋草謝馬表

    沈彬石槨

    李中令好戲

    李知損輕薄

    王仁裕賊頭

    馮玉為馬承翰所議

    裴長官捕蝗對

 卷五 周二十三條

  高祖徵異

    高祖征李守貞

    高祖以讖殺趙童子

    高祖圍兖州夢文宣王

    慕容彥超鐵胎銀

    世宗問卜

    世宗誅高平敗將

    世宗面諭江南使

    世宗詔陳摶

    世宗問相於張昭遠

    世宗問王朴運祚

    世宗上病龍臺

    符皇后志操

    郭忠恕責馮道

    舉子與馮道同名

    李穀修陳州夫子廟

    江為臨刑賦詩

    張昭遠疑《太玄經》

    馮吉好琵琶

    韓熙載帷薄不修

    何承裕詼諧

    僧賦牡丹詩

    契盈屬對

序                    潯陽陶岳介立

五代之相承也,其闢土則不廣,享祚則非永,干戈尚被於原野,聲教未浹於華夏,雖唐室名儒或有存者,然俎豆軍旅,勢不兩立,故其史書漏落尤甚。近年以來,議者以國家誕膺寶命,廓清區宇,萬邦輻輳以入貢,九流風動而觀政,五代之書,必然改作。岳自惟淺陋,久居冗散,一札詔下,恐非秉筆之數。因思自幼及長,侍長者之座,接通人之談,至於諸國竊據,累朝創業,其間事蹟,頗曾尋究,因書其所聞,得百餘條,均其年代為之次序,勒成五卷,命曰《五代史補》。雖同小說,頗資大猷,聊以備於闕遺,故不拘於類例,幸將來秉筆者,覽之而已。時皇宋祀汾陰之後,歲在壬子序。

卷一 梁二十一條

 太祖應讖

太祖朱全忠,黃巢之先鋒。巢入長安,以刺史王鐸圍同州,太祖遂降,鐸承制拜同州刺史[1]。黃巢滅,淮、蔡間秦宗權復盛,朝廷以淮、蔡與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遂移授宣武軍節度使以討宗權,未幾滅之。自是威福由己,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先是,民間傳讖曰「五公符」,又謂之「李淳風轉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識者以「八牛」乃「朱」字,則太祖革命之應焉。

 太祖文健兒面

太祖之用兵也,法令嚴峻,每戰,逐隊主帥或有沒而不返者,其餘皆斬之,謂之「拔隊斬」,自是戰無不勝。然健兒且多竄匿州郡,疲於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兒文面,自此始也。

 敬翔裨贊

敬翔應「三傳」,數舉不第,發憤投太祖,願備行陳。太祖問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為戰欲效春秋時,可乎?」翔曰:「不可。夫禮樂猶不相沿襲,況兵者詭道,宜其變化無窮。若復如春秋時,則所謂務虛名而喪其實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悅,以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軍事,竟至作相。

 王彥章入軍

王彥章之應募也,同時有數百人,而彥章營求為長。眾皆怒曰:「彥章何人,一旦自草野中出,便欲居我輩之上,是不自量之甚也!」彥章聞之,乃對主將指數百人曰:「我天與壯氣,自度汝等不及,故求作長耳。汝等咄咄,得非勝負將分之際耶!且大凡健兒開口便言死,死則未暇,且共汝輩赤脚入棘針地走三五遭,汝等能乎?」眾初以為戲,既而彥章果然。眾皆失色,無敢效之者。太祖聞之,以為神人,遽擢用之。

 楊凝式佯狂

楊凝式父涉,為唐宰相。太祖之篡唐祚也,涉當送傳國璽。時凝式方冠[2],諫曰:「大人為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乃更手持天子印綬以付他人,保富貴,其如千載之後云云何?其宜辭免之[3]。」時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於己,往往陰使人來探訪羣議,搢紳之士,及禍甚眾。涉常不自保,忽聞凝式言,大駭曰:「汝滅吾族。」於是神色沮喪者數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4],時人謂之「楊風子」也。

 楊行密錢塘侵掠

楊行密嘗命宣州刺史田頵領兵圍錢塘,錢鏐危急,遣其子元璙修好於行密。元璙風神俊邁,行密見之甚喜,因以其女妻之,遽命頵罷兵。初,頵之圍城也,嘗遣使候錢鏐起居,鏐厚待之。將行,復與之小飲。時羅隱、皮日休在坐,意以頵之師無能為也,且欲譏之。於是日休為令,取一字,四面被圍而不失其本音,因曰:「『其』字上加『草』為萁菜,下加『石』為碁子,左加『玉』為琪玉,右加『月』為期會。」羅隱取「于」字,上加「雨」為舞雩,下加「皿」為盤盂,左加「玉」為玗玉,右加「邑」為邘地。使者取「亡」字,譏錢鏐必亡。然「亡」上加「草」為芒,下加「心」為忘,右加「邑」為邙,左加「心」為忙,其令必不通,合坐皆嘻笑之,使大慚而去。未幾,頵果班師。

先是,行密與鏐勢力相敵,其為憤怒,雖水火之不若也。行密嘗命以大索為錢貫,號曰「穿錢眼」。鏐聞之,每歲命以大斧科柳,謂之「斫楊頭」。至是,以元璙通昏,二境漸睦,穿眼、斫頭之論始止。

 楊行密詐盲

楊行密據淮南,以妻弟朱氏眾謂之朱三郎者,行密署為泗州防御使。泗州素屯軍,朱氏驍勇,到任恃眾自負,行密雖悔,度力未能制,但姑息之,時議以謂行密事勢去矣。居無何,行密得目疾,雖愈,且詐稱失明,其出入皆以人扶策,不爾則觸墻抵柱,至於流血,姬妾僕隸以為實然,往往無禮,首尾僅三年。朱氏聞之,信而少懈弛,行密度其計必中,謂妻曰:「吾不幸,臨老兩目如此,男女卑幼,苟不諱,則國家為他人所有。今晝夜思忖,不如召泗州三舅來,使管勾軍府事,則吾雖死無恨。」妻以為然,遽發使,述其意而召之,朱氏大喜,倍道而行。及入謁,行密恐其覺,坐於中堂,以家人禮見。朱氏頗有德色,方設拜,行密奮袖中鐵槌以擊之[5],正中其首,然猶宛轉號叫[6],久而方斃。行密內外不測,即時升廳,召將吏等謂之曰:「吾所以兩目失明者,蓋為朱三。此賊今已擊殺,兩目無事矣,諸公知之否!」於是軍府大駭,其僕妾嘗所無禮者,皆自殺。

初,行密之在民間也,嘗為合肥縣手力,有過,縣令將鞭之,行密懼且拜。會有客自外入見,行密每拜,則廳之前簷皆叩地,而令不之覺。客知其非常,乃遽升廳揖令於他處,告以所見,令驚,遂恕之,且勸事郡以自奮。行密度本郡不足依,乃投高駢。駢死,秦彥、孫儒等作亂,行密連誅之,遂有淮南之地。

 朱瑾得戰馬

瑾之奔淮南也,時行密方圖霸,其為禮待,加於諸將數等。瑾感行密見知,欲立奇功為報,但恨無入陣馬,忽忽不樂。一日晝寢,夢老叟,眉髮皓然,謂瑾曰:「君常恨無入陣馬,今馬生矣。」及厩隸報,適退槽馬生一駒,見卧未能起。瑾驚曰:「何應之速也!」行往視之,見骨目皆非常馬,大喜曰:「事辦矣!」其後破杜洪,取鍾傳,未嘗不得力焉。

初,瑾之來也,徐溫睹其英烈,深忌之,故瑾不敢預政。及行密死,子渥嗣位[7],溫與張顥爭權[8],襲殺顥,自是事無大小,皆決于溫。既而溫復為自安之計,乃以子知訓自代,然後引兵出居金陵,實欲控制中外。知訓尤恣橫,瑾居常嫉之。一旦,知訓欲得瑾所乘馬,瑾怒,遂擊殺知訓,提其首,請隆演起兵誅溫[9]。隆演素怯懦,見之掩面而走。瑾曰:「老婢兒不足為計。」亦自殺,中外大駭且懼。溫至,遽以瑾屍暴之市中。時盛暑,肌肉累日不壞,至青蠅無敢輒泊。人有病者,或於暴屍處取土,煎而服之,無不愈。

 錢鏐弭謗

錢鏐封吳越國王後,大興府署,版築斤斧之聲,晝夜不絕。士卒怨嗟,或有中夜潛用白土大書於門曰:「沒了期,侵早起,抵暮歸。」鏐一見欣然,遽命書吏亦以白土書數字於其側曰:「沒了期,春衣纔罷又冬衣。」時人以為神輔,自是怨嗟頓息矣。

 王建犯徒

王建在許下時,尤不逞,嘗坐事遭徒,但無杖痕爾。及據蜀,得馮涓為從事[10],涓好詆訐,(一作評。)建恐為所譏,因問曰:「竊聞外議,以吾曾遭徒刑,有之乎?」涓對曰:「有之。」建恃無杖痕,且對眾,因袒背以示涓曰:「請足下試看,有遭杖責而肌肉如是耶?」涓知其詐,乃撫背而嘆曰:「大奇,當時何處得此好膏藥來!」賓佐皆失色,而涓晏然。

 王建禮待翰林學士

王建之僭號也,惟翰林學士最承恩顧,侍臣或諫其禮過,建曰:「蓋汝輩未之見也。且吾在神策軍時,主內門魚鑰,見唐朝諸帝待翰林學士,雖交友不若也。今我恩顧,比當時才有百分之一爾,何謂之過當耶!」論者多之。

 鍾傳重士

鍾傳雖起於商販,尤好學重士,時江西士流有名第者,多因傳薦,四遠騰然[11],謂之曰英明。諸葛浩素有詞學,嘗為泗州管驛巡官,仰傳之風,因擇其所行事赫赫可稱者十條,列於啟事以投之。十啟凡五千宇,皆文理典贍,傳覽之驚嘆,謂賓佐曰:「此啟事每一字可以千錢酬之。」遂以五千貫贈,仍辟在幕下,其激勸如此。

 羅隱東歸

羅隱在科場,恃才傲物,尤為公卿所惡,故六舉不第。時長安有羅尊師者,深於相術,隱以貌陋,恐為相術所棄,每於尊師接談,常自大以沮之。及其累遭黜落,不得已,始往問焉。尊師笑曰:「貧道知之久矣,但以吾子決在一第,未可與語。今日之事,貧道敢有所隱乎!且吾子之於一第也,貧道觀之,雖首冠羣英,亦不過簿尉爾。若能罷舉,東歸霸國以求用,則必富且貴矣。兩途吾子宜自擇之。」羅懵然不知所措者數日。鄰居有賣飯媼見隱,驚曰:「何辭色之沮喪如此,莫有不決之事否?」隱謂知之,因盡以尊師之言告之。媼嘆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羅隱,何須一第然後為得哉?不如急取富貴,則老婆之願也。」隱聞之釋然,遂歸錢塘。時錢鏐方得兩浙,置之幕府,使典軍中書檄,其後官給事中。

初,隱罷上中書之日,費窘,因抵魏謁鄴王羅紹威,將入其境,先貽書叙其家世,鄴王為侄。幕府僚吏見其書,皆怒曰:「羅隱一布衣爾,而侄視大王,其可乎!」紹威素重士,且曰:「羅隱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為所薄,今惠然肯顧,其何以勝,得在侄行,為幸多矣,敢不致恭,諸公慎勿言。」於是擁旆郊迎,一見即拜,隱亦不讓。及將行,紹威贈以百萬,他物稱是,仍致書於鏐謂叔父,鏐首用之。

 鄭準作歸姓表

鄭準,不知何許人[12]。性諒直,能為文,長於箋奏。成汭鎮荊南,辟為推官。汭嘗讎殺人,懼為吏所捕,改姓郭氏。及為荊南節度使,命準為表乞歸本姓,準援筆而成,其略云:「臣門非冠蓋,家本軍戎。親朋之內盱睢,為人報怨;昆弟之間點染,無處求生。背故國以狐疑,望鄰封而鼠竄。名非霸越,乘舟難效於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稱於張祿。」又云:「成為本姓,郭乃冒稱。本避犯禁之辜,敢歸司寇;別族受封之典,誠愧諸侯。伏乞聖慈,許歸本姓」云云。其表甚為朝廷所重。後因汭生辰,淮南楊行密遣使致禮幣之外,仍貺《初學記》一部,準忿然以為不可,謂汭曰:「夫《初學記》,蓋訓童之書爾,今敵國交聘,以此書為貺,得非相輕之甚耶!宜致書責讓[13]。」汭不納,準自嘆曰:「若然,見輕敵國,足彰幕府之無人也。參佐無狀,安可久!」遽請解職。汭怒其去,潛使人於途中殺之。

 曹唐死

曹唐,柳州人[14]。少好道,為大小《游仙》詩各百篇,又著《紫府玄珠》一卷,皆叙三清、十極紀勝之事。其《游仙》之句,則有《漢武帝宴西王母》詩云:「花影暗回三殿月,樹聲深鎖九門霜。」又云:「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皆為士林所稱。其後游信州,館於開元寺三學院。一旦卧疾,眾僧忽見二青衣緩步而至,且四向顧視,相謂曰:「只此便是『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言訖,直入唐之卧室。眾僧驚異,亦隨之而入,踰閾,而青衣不復見,但見唐已殂矣。

先是,唐與羅隱相遇,隱有題《牡丹》詩云:「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唐因戲隱曰:「此非賦牡丹,乃題女子障耳。」(南人以歌姬為女子。)隱應聲曰:「猶勝足下鬼詩。」唐曰:「其詞安在?」隱曰:「只『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得非鬼詩?」唐無言以對。至是青衣亦援引此句,而唐尋卒,則隱之言,豈偶然哉!

 杜光庭入道

杜光庭,長安人[15],應「九經」舉不第。時長安有潘尊師者,道術甚高,僖宗所重,光庭素所希慕,數游其門。當僖宗之幸蜀也,觀蜀中道門牢落,思得名士以主張之。駕回,詔潘尊師使於兩街,求其可者。尊師奏曰:「臣觀兩街之眾,道聽塗說,一時之俊即有之,至於掌教之士,恐未合應聖旨。臣於科場中識「九經」杜光庭,其人性簡而氣清,量寬而識遠,且困於風塵,思欲脫屣名利久矣。以臣愚思之,非光庭不可。」禧宗召而問之,一見大悅,遂令披載,仍賜紫衣,號曰「廣成先生」,即日馳驛遣之。及王建據蜀,待之愈厚,又號為「天師」。光庭嘗以《道德》二經注者雖多,皆未能演暢其旨,因著《廣成義》八十卷,它術稱是,識者多之。

 爾朱先生上昇

爾朱先生,忘其名,蜀人,功行甚至。遇異人,與藥一丸,先生欲服,異人曰:「今若服必死,未若見浮石而後服之,則仙道成矣。」先生如其教。自是每一石必投之水,欲其浮,如是者殆一紀。人皆以為狂,或聚而笑之,而先生之心愈堅。居無何,因游峽上,將渡江,有叟艤舟相待,先生異之,且問曰:「如何姓氏?」對曰:「石氏。」「此地何所?」答曰:「涪州。」先生豁然悟曰:「異人浮石之言,斯其應乎!」遂服其藥,即輕舉矣。

 上藍遺鍾傳偈

上藍和尚,失其名,居於洪州上藍院。精究術數,大為鍾傳所禮。一旦疾篤,往省之,且曰:「老夫於和尚,可謂無間矣,和尚或不諱,得無一言相付耶?」上藍強起,索筆作偈以授,其末云:「但看來年二三月,柳條堪作打鐘槌。」偈終而卒。傳得之,不能測。洎明年春,淮帥引兵奄至,洪州陷,江南遂為楊氏有。「打鐘」之偈,人始悟焉。

 僧貫休入蜀

僧貫休,婺州蘭溪人。有逸才,長於歌詩。嘗遊荊南,時成汭為荊南節度使,生日有獻歌詩頌德者僅百餘人,而貫休在焉。汭不能親覽,命幕史鄭準定其高下。準害其能,輒以貫休為第三,貫休怒曰:「藻鑒如此,其可久乎!」遂入蜀。及至,值王建稱藩,因獻之詩云:「一瓶一鉢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建大悅,遽加禮待。洎僭大號,以國師賜號曰「禪月」。

 貫休與光庭嘲戲

貫休有機辨,臨事制變,眾人未有出其右者。杜光庭欲挫其鋒,每相見,必伺其舉措以戲調之。一旦,因舞轡于通衢,而貫休馬忽墜糞,光庭連呼:「大師,大師,數珠落地。」貫休曰:「非數珠,蓋大還丹耳。」光庭大慚。貫休有文集四十卷,吳融為之序,號《西岳集》,行於世。

 陳黯善對

陳黯,東甌人[16]。才思敏速,時年十三,袖卷謁本郡牧。時面上有班瘡新愈,其痕炳然。郡牧戲之曰:「藻才而花貌,何不詠歌?」黯應聲曰:「瑇瑁寧堪比,班犀詎可加?天嫌未端正,敷面與裝花。」

[1] 「同州刺史」,各本同。案:《舊唐書》卷一九七下作「華州刺史」,《通鑒》卷二五五作「同華節度使」。

[2] 「時凝式方冠」,《游宦紀聞》卷一○據《楊凝式年譜》,推算凝式「時年三十五」(今四庫本作「三十」),謂「《五代史補》言時方弱冠,誤也。」

[3] 「其宜辭免之」,各本均有「其」字,胡校:「『何』下『其』字,疑涉上文而衍。」

[4] 「即日遂佯狂」,《通鑒》卷二六六附《通鑒考異》,詳論「非梁初佯狂也,今不取。」

[5] 「行密奮袖中鐵槌以撃之」,案:《舊五代史》卷一七《田頵傳》附《舊五代史考異》,以為《九國志》「行密迎至寢門,使人刺殺之」之說,「當得其實」,《五代史補》等書之說,「疑皆屬傳聞之誤」。

[6] 「號叫」,原作「號呼」,據毛本、四庫本及諸本改。

[7] 「子渥嗣位」,「渥」原作「溥」,各本同。案:《舊五代史》卷一三四《楊渥傳》云:「行密卒,渥遂襲偽位。」據改。

[8] 「溫與張顥爭權」,「顥」原作「鎬」,各本同。案:《九國志》卷三《徐溫傳》、《舊五代史》卷一三四《楊渥傳》及《新五代史》、《通鑒》、《十國春秋》均作「張顥」,實為一人,據改。下同。

[9] 「請隆演起兵誅溫」,「演」原作「溥」,各本同。案:《新五代史》卷六一《楊隆演傳》云:「朱瑾已殺知訓,携其首馳府中示隆演。」據改。下同。

[10] 「得馮涓為從事」,「馮涓」原作「馬涓」,各本同。案:《北夢瑣言》卷三、《通鑒》卷二六五、《十國春秋》卷四十均作「馮涓」,據改。

[11] 「騰然」,四庫本作「騰聲」。

[12] 「不知何許人」,各本同。案:《北夢瑣言》卷七,稱「唐滎陽鄭準」,據此,鄭準當為滎陽人。

[13] 「宜致書責讓」,「致」原脫,據四庫本補。

[14] 「柳州人」,《舊五代史》、《舊五代史考異》、《五代史記注》作「郴州人」;《郡齋讀書志》卷四中、《唐才子傳》卷八、《全唐詩》卷六四○附傳等作「桂州人」。

[15] 「長安人」,各本同。案:《全唐文》卷九二九、《十國春秋》卷四七謂「縉雲人,一作長安人」;《全唐詩》卷八五四謂「括蒼人」。

[16] 「東甌人」,各本同。案:《新唐書》卷六○《藝文志》作「泉州南安人」;《全唐詩》卷六○七作「泉州人」,《全唐文》卷七六七謂「潁州人,舉進士,計偕十八而不第,隱居同安」。南安、同安宋代均屬泉州,陳黯為泉州人大致可定。